地点:云南 汤堆村
人物:许刚 许开心 扎西
尼西黑陶
陶,本体为土,介体为火,载体为人。
土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最根本。生命繁衍,陶大抵上是最早的由人创造的容器。一抷土,粹火成形,平实朴素,所求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实用,便有了母亲唤儿回家吃饭的温馨.
数千年,人不断地折腾着。青铜、铁、瓷、不锈钢......各种材质,各样的美。陶的本质为土,在异彩纷呈中,静静地沉下去,不争。一日归家,一陶罐汤水,心也就静了。陶以 泥土形式承载着人的亲土情结,让人接地气。
尼西黑陶,在高原深处,世外桃源之地。我们去时,13年8月,一路天是纯纯的蔚蓝,山是延绵的绿,以大自然为主,村庄都显得极小,都以点缀的形式入眼,公路已经修到汤堆村了,先站在高处欣赏了下全景,藏式的建筑,很美。屋顶间已经杂着些现代的蓝色彩钢瓦,破了少许纯粹的拙朴。桃源已不在世外。
已经看过众多的陶瓷基地,机械化的入侵,陶瓷日渐上升,离了土,失了亲和,丢了精气神,可以极其精美,可就少了地气。去汤堆,怕现代化文明入侵太快,让我们找不到根。文明入侵,低成本的商业产品迅猛地攻占了中国每一个角落,人选择了最快捷低廉的生活,抛弃了的不一定是落后,抛弃了的可能是种底蕴,是种一捧在手,便安定的感觉。
带路的藏族扎西兄弟,几年前修香格里拉机场征地的拆迁户,不识字,汉语说的很好,买了辆丰田越野,出租兼导游,一个本地通,文化入侵的典型代表。他也不是很清楚汤堆村在哪儿?更不知那儿是黑陶的出处。
村口向日葵夺目的绚丽,高原上,似乎所有的植物都显得格外美,可能与环境背景不躁杂有关,感觉什么都是那么纯。村中极静,四处寻找,终在村卫生院旁边一块小篮球场前,遇到一位男子,着了件T恤,从标识上可以看出是武警。他指着我们向下,说下面有人家在烧陶。小儿许开心喜欢路边的蒲公英,高原的蒲公英居然有乒乓球大小,儿子
忙于用小嘴吹送小伞飞扬。扎西兄弟用藏语在村中大喊大叫,终于引出一家人。扎西兄弟返回来寻我们,小儿又被门口的一堆草木黑灰堆吸引,拨拉个不停,拾了个未燃尽的松果。催促下,进了院落。
在一楼走廊角落,汉服着装的叔叔和侄婿二人在制装酥油茶的罐子。没有什么特殊的工具,一块垫板,一把自制木制片,纯手工,将泥片围在圆形底片上,木片配合手势拍打泥片,收出颈口,捏出尖尖的罐口,这便是酥油茶倾倒口了,加上柄子,就完成了。没有机械力,无需用电。走廊的另一角,排了几十个已做好的酥油罐泥胚,黄泥本色的,有些还用塑料膜盖着,防止变形开裂。
这户人家姓和,侄婿引我们上了楼,楼上有几百个烧好的黑色酥油罐,有很强的序列感,另外还有十余个大土锅,形式就三种,没有更多的样子了。
我寻找了半天,没有看到窑的踪影,询问方知,不用窑的,就露天烧制,制好的泥胚,堆码起来,四周架上木柴,明火烧上半小时,撒上木屑,盖上火灰,焖半小时,挑出,注入白色的奶渣糌粑水粹火,大功告成了,很简单的制作流程。尼西陶明火烧的时候是惯见的土红色,黑灰掩过才变成黑色。原来许开心执着的门口那堆黑灰,就是烧制的遗址。
尼西黑陶,是极简的,表面最多也不过是手指甲刻出条线作为勾边,没有多余的装饰,最本质的制作,满足最简单的需要,人们来寻求的可能就是这种简单纯朴,我们喜欢的就是这份纯粹,这份能触动心灵的感觉。回来查阅资料,2006年9月,孙诺七林制作的“黑陶火盆”、“酥油茶壶”和“凤仪茶罐”三件艺术陶瓷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,看了作品图片,多了很多的装饰,作品存着的是黑陶的沉稳,多了点匠心,也仿佛多了点匠意,不是我所喜欢的质朴。
黑润的质地,是尼西陶的最重要的特质,黑润地透着气。始终认为瓷器是将泥土给包浆了油漆,很密实,不透气。陶较之瓷,食物渗入了陶土的地气,陶土可以滋养内容物。
非物质文化遗产,一个“遗”字,点着其暮路,黑陶本是为了生产生活用品而产生的技艺,在和家这样的生产黑陶的家庭,服饰的入侵是最明显的,他们已经日常是很少着民族服装了,其实也不能说他们现在穿的是汉族服饰,传统的汉服早就被西式服装侵袭掉了。日用品的入侵也一定会袭来,他们家的锅已经是不锈钢的了,生活日用器皿,被更
实用方便的取代。最遗憾的是文化的入侵,导致原本的民族性的遗失,被捧为黑陶大师的孙诺七林的作品中,就开始有了文化入侵的痕迹。这是时代的演变,这种步伐不会变。
慢慢地市场需求在减少,仅靠人刻意的保护,生命力终究不会旺盛。若再失了最根本的那份触动人心的质朴,尼西黑陶还拿什么生存呢?我们很喜欢这种黑陶的材质。留下了黑陶人家的联系方式,侄婿找到了妹妹的手机号,说妹妹的可以微信。
返回思索,因心中那份喜好,尝试些设计,黑陶能否有一个新的途征?